一、
(資料圖)
本打算寫一篇有關(guān)白肺的文章,結(jié)果越查資料心越慌。
因為白肺的常見癥狀,我占了一多半,尤其是這句“如果咳出大量黃濃痰,就可能涉及肺部,建議及時就醫(yī)”。
我看著垃圾桶里的黃痰,陷入了沉思。
后來,我又看到這句話。
“重癥的白肺患者,死亡率在40%以上”。
我大概用了0.01秒,就做出一個決定,打電話給我的醫(yī)生朋友。
果不其然,在說過我的癥狀后,朋友勸我趕緊去醫(yī)院,做一個肺部CT。
我放下手中的資料,匆匆趕到武漢某醫(yī)院,經(jīng)歷了平凡但又不平凡的一天。
二、
早就聽說,現(xiàn)在的醫(yī)院人滿為患,當我看到這一幕時,心里還是咯噔了一下。
趕到醫(yī)院,已經(jīng)是下午。
當時普通號已經(jīng)掛完,我只能掛一個急診號,4.5元。
在急診門口排隊時,身高馬大的我,像是一個異類。
因為在我的身邊,要么是白發(fā)蒼蒼的大爺大娘,要么是一個年輕人身邊站著一個白發(fā)蒼蒼的大爺大娘。
我仿佛來到一個,我本不該來的地方。
將近排了一個小時的隊,我才坐到醫(yī)生的面前。
醫(yī)生雖然神情疲憊,但隔著口罩,我仿佛還是看到他擠出了一個笑容。
“有什么問題?”
“我之前陽過,現(xiàn)在好了。但我一直咳嗽,還有‘大量’黃痰。”
我特意在“大量”兩個字上加重語氣,生怕他錯過這個重點,隨便就把我打發(fā)了。
但醫(yī)生不愧是醫(yī)生。他一下就明白了我的重點,問我痰多嗎?
我略帶一點興奮地告訴醫(yī)生,“痰很多。我看網(wǎng)上說,痰多是白肺的……”
“多長時間了?”
“兩個多禮拜了。”
突然,醫(yī)生抬頭看了我一眼,說了句:
“這時間拖得有點長?。 ?/strong>
這一眼,看得我有點心慌。
我連忙解釋,說自己以為咳痰是排毒,就沒在意。另外想著,自己能扛住就咬咬牙扛著,不占用醫(yī)院資源。
醫(yī)生沒理會我,繼續(xù)說:
“那你驗個血,再拍一個肺部CT吧。”
聽到肺部CT,我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。
我繼續(xù)追問醫(yī)生:
“如果是白肺,該咋弄呢?”
醫(yī)生很從容,似乎有無數(shù)人問過他這個問題。
“你先去做CT,看看結(jié)果。不一定是白肺,可能只是有點炎癥?!?/p>
醫(yī)生邊說,邊把單子遞給我。
我見他有喊下一個的意思,連忙又問:
“如果有炎癥,咋搞?要輸液打點滴嗎?”
這次醫(yī)生沒說話,只點了點頭,就看向我身后的大娘。
我心滿意足地離開,畢竟有方案,就說明問題不大。
我拿著單子,去自助繳費機交了錢,一共323元。
交完錢,想著有輸液的可能,還特意去看了一眼。
正是這一眼,讓我大為震撼。
三、
輸液室里人滿為患,就連外面的走廊、大廳,很多地方都已經(jīng)快坐滿了人。
有些人坐在椅子上,也有老人坐在租來的共享輪椅上。還有一些沒搞到床位的,干脆直接把病床拉到輸液室外邊。
看著他們,心里很酸。想著一會兒可能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,心里更酸。
我先去二樓采了血,還算順利。
然后找到誠信樓,去拍CT。
沒去醫(yī)院前,就聽說當下每個醫(yī)院做CT的地方,猶如戰(zhàn)場。
我一到CT登記窗口,就見識了這大場面。
排在CT登記窗口的長隊,要比急診室門口長得多。
登記窗口的玻璃上,貼著新舊不一的告示:CT需要1.5-2個小時,請耐心等待。
登記大廳,人人手里拿著大小不一的單據(jù),焦急等待著。
排到我之后,醫(yī)生在我的導診單上,寫了“659993,③”。
前面是編號,圈3代表3號CT室。
當時我沒意識到,這串長達6位的數(shù)字意味著什么。
當我看到排在各個CT室門口的人,我才反應(yīng)過來,這6位數(shù)字不是矯情,而是剛需!
每個CT室門前都擠滿了人,有的站著、有的坐著,有的躺在能移動的病床上。
每次CT室的門一開,大家就一窩蜂地擠上去,七嘴八舌地問,下一個是幾號(誰)?
當沒聽到自己的名字,他們頓時就像泄了氣的皮球。
我好不容易從人群中,擠到3號CT室。
不知道是不是“身在此山中”,我總覺得3號CT室的速度格外得慢。
在眾多等待的人中,有一對年輕的小情侶。
他們一開始用手機記錄每一個進出CT室的時間,然后根據(jù)自己的編號,計算自己需要等待的時間。
方法很科學,但現(xiàn)實很殘酷。
當他們發(fā)現(xiàn),總有人拿著寫著“加急”的單子,一邊說著不好意思,一邊擠進CT室后。他們放棄了掙扎,把手機橫了過來。
還有一個年輕的小伙子,問我是幾號,順便問了我一句:
“你是給誰看病?”
當?shù)弥沂亲约簛砜床r,他連續(xù)問了我三個問題。
“你晚上也胸疼,疼得睡不著?”
“你胸悶也喘不過氣來了?”
“這么年輕,你就扛不住了?”
這奪命三問搞得我很詫異,因為他的語氣并不友善。
直到我看見他身后,等得快要睡著的老人,我才明白他的敵意從何而來。
在他眼中,像我這個年紀的人,有病也應(yīng)該在家里扛著,不該來搶老人的醫(yī)療資源。
仿佛,我來看病這個行為,本身就是一種病。
看著他身后昏昏欲睡的老人,我竟然有點張不開解釋的嘴。
我準備戴上耳機,與世隔絕,沒想到旁邊就吵了起來。
四、
一個中年女子情緒激動,與CT室的醫(yī)生吵了起來。
她大聲嚷著:
“我們排了快兩個小時,都沒到我。你們憑撒子不按順序來,啊?”
旁邊很多等待的人圍上去,同樣等待著醫(yī)生的答案。
可他們等來的,不是CT室醫(yī)生的回答,而是每次重重關(guān)上的門。
女子情緒越來越激動,開始用腳踹CT室的門。
隔壁醫(yī)生見狀,大聲制止:
“莫踹那個門,里面射線是有輻射的,到時候出么事,你們自己負責哈?!?/p>
女子一聽這話更來氣,嚷著“要死也是你們先死!”
后來,終于有個醫(yī)生來維持秩序。
他心平氣和地給大家解釋,沒有人插隊,然后再喊出幾個人的姓名,讓大家排隊。
或許是當局者迷,旁觀者清。
其實,CT室每次喊人名,而不是喊編號,也情有可原。
畢竟來看病的老人居多,不是所有人都能記住自己今天剛被“賜予”的6位編號。但他肯定能記住自己或者家人的名字。
這樣操作,雖然會讓患者覺得有人在搞貓膩,但面對突如暴增的患者,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。
我坐在一邊的椅子上,盤算著大概時間。前面大概還有80多位,最快也得1個小時。
我本想調(diào)高耳機的音量,與吵鬧的走廊與世隔絕。但又擔心聽不見醫(yī)生喊自己的名字,又把音量調(diào)了下來。
在CT室門口能吵能鬧的,還算是比較好的。
最讓我揪心的,是那些直接被人用病床拉來的老人。
他們蜷在病床上動都不能動,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明白,周圍的人在吵些什么。
他們的病床經(jīng)常會被其他病床或者輪椅撞到,可他們就連表達自己意見的力氣都沒有,只能任由別人推來推去。
因為不能動彈,所以上CT機只能靠別人幫忙。
或許做CT的人實在太多了,他們上CT機的方式,就是被醫(yī)生用床單裹住,然后一人扯住被單的一頭,喊著一二三,就那么丟上去。
除了在場的子女會一直喊著,輕一點輕一點,就只有老人身體與機器撞擊發(fā)出的咣咣聲。
從始至終,老人們都一聲不吭。
可能是說不出來,也可能是忍著不說。
看著他們一個個被丟上又丟下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這份難受,既為了他們,也為了自己。
因為上面可能躺著的是自己的家人,也有可能是三十年后的我自己。
但我又做不了什么,只能秉持著“眼不見心不煩”,閉上眼睛在椅子上歇了一會兒。
我迷迷糊糊睡了一覺,隱約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。
我趕緊站起身來,告訴醫(yī)生我還在。
我是真的怕他喊了三聲就不喊了,直接喊下一個人的名字。
進了CT室,醫(yī)生和病人家屬忙著把一個老大爺從CT機上“丟”下來,根本沒人理我。
我脫下外套,放好手機,躺在了冷冰冰的CT機上。
隨著CT機不斷傳出,吸氣……憋住,呼氣,我也越來越緊張。
兩三個回合下來,我的CT做完了。
一出門,很多人焦急地問,到?jīng)]到我?
也有人拉著我問,哎,你是多少號?
當我說完自己是93號時,我清晰聽見一個角落傳來一聲嘆息,“哎,才93號……”
我閃身從人群中擠過,離開了這個修羅場。
五、
CT完事后,15分鐘才能取片。
我看了看時間,這15分鐘剛好夠我去吃一碗面。
取完片子,回到急診室,又開始了漫長的排隊等待。
急診室開了兩間,每間都排滿了長長的隊伍。
隔壁房間時常傳來怒罵聲,“XXX,給我排隊。老子等了快兩個小時,光看你們一個個進進出出?!?/p>
被罵的人一邊解釋,自己剛才已經(jīng)排過隊,一邊跟醫(yī)生表達著自己的訴求。
我們這邊沒有人罵人,但進度確實不快。
在漫長的排隊過程中,我除了看看手機,就是看看周圍的人。
有一個歲數(shù)不小的大娘,用輪椅推著自己的老伴,在護士臺問診。
她想給老伴弄個床位,結(jié)果被告知醫(yī)院已經(jīng)沒有床位了,需要自己想辦法。
面對這個答案,大娘很不高興,她大聲地與護士吵著。
“我們自己想么辦法呢,我們不挑,有個床位就行哈!”
對面的護士更委屈,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釋,醫(yī)院已經(jīng)沒有床位了。如果想在醫(yī)院就診,現(xiàn)在只能自己去買個行軍床,自己找地方。
護士臺背后是急診搶救的地方,里面橫七豎八,擠滿了病床。
大娘手指著那里,跟護士商量,看看可不可以清走一些輸完液的人,讓自己老伴進去。
護士一臉無奈,又不得不解釋:
“那哪是輸液的,都是等著住院的,有的要是今天住不上院,就……”
護士沒說完,但大娘已經(jīng)懂了。
她回頭看了一眼輪椅上的老伴,打了他一下,“那我們可么樣搞嘛!”
這時,有一個人剛好推著一摞行軍床,從大娘身邊路過。
但大娘沒有買,只是推著老伴離開,不知道去了哪里……
排了一個多小時,終于輪到我。
我把片子遞給醫(yī)生,心里有點忐忑。
可醫(yī)生一句話,就把我的忐忑,干成了驚嚇。
醫(yī)生看了看片子,說了一句:“這個片子,我看不太出來,最好等結(jié)果?!?/strong>
我愣在原地,以為自己攤上了什么大事兒。
醫(yī)生看我沒說話,又補了一句:
“這片子,我看著沒啥問題,但最好是等結(jié)果出來。”
這時我才反應(yīng)過來,剛才醫(yī)生說的是(白肺)我沒看出來,最好等結(jié)果。
我長嘆了一口氣,醫(yī)生似乎也笑了笑。
我接著問醫(yī)生,如果拿到了結(jié)果,是繼續(xù)來排隊嗎?
醫(yī)生很貼心,告訴我說:
“檢查報告上面會有兩種情況,一種是寫著未見明顯異常,一種是寫著別的。
如果寫著未見明顯異常,你就可以直接回家,針對其他病癥該吃藥吃藥,該休息休息。
如果寫著別的東西,你就再來找我?!?/p>
我對醫(yī)生表示感謝,急匆匆把位置讓給下一個人。
我輕車熟路地找到CT取片機,取到了檢查報告。
看見上面的“未見明顯異?!保议L嘆了一口氣。
我看了一眼還在醫(yī)院掙扎的人們,準備回家。
離開醫(yī)院時,已近晚上7點。我回頭又看了一眼我可……可愛的同胞們。
我不是白肺,希望他們也不是!
本文系萬小刀同事親身經(jīng)歷,經(jīng)萬小刀修改發(fā)布。
本文作者:萬小刀,寫明星、寫八卦,有憑有據(jù);形象正、影子斜,皆由自取,歡迎關(guān)注萬小刀網(wǎng)易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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