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朗在東北修長城，是防著誰？| 地球知識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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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O.2534-世界第二的長城

(相關(guān)資料圖)

文字：深眸

校稿：朝乾 / 編輯：板栗

在國人的心目中，長城顯然是古代帝國留下的最具有代表性的遺產(chǎn)。這是一處從西周就開始修筑的世界文化遺產(chǎn)，人為地分割了古代農(nóng)耕文明和游牧勢力，保障了歷代中央帝國的安全，也是帝國和北方游牧民族交流貿(mào)易的前線。

關(guān)內(nèi)和關(guān)外曾經(jīng)是兩個世界

（圖：圖蟲創(chuàng)意）▼

但用城墻分割帝國和蠻族并不是中國人的專屬，在世界其他地方也有因同樣需求而建立起的防御性建筑。朝鮮高麗王朝曾筑起高墻抵擋契丹人，羅馬帝國也在英國修建長城以區(qū)隔異族，耶路撒冷周圍的城墻更是見證了歷代不同民族、不同信仰者之間的利益爭奪。

英國哈德良長城遺址

（圖：wiki）▼

這都是人們耳熟能詳?shù)氖澜玳L城，但很少有人知道，今天的伊朗境內(nèi)有一座長度上堪稱世界第二的長城，在漫長的歷史演進中卻逐漸被人們遺忘。一直到1990年，生活在附近幾英里的伊朗人也還不知道祖先留下了這么一座遺產(chǎn)。這是怎么回事呢？

長城就位于今天伊朗的東北邊疆附近▼

這座長城因位于戈爾甘（Gorgan）地區(qū)而得名“戈爾甘長城”，又因其翻新后的墻塊顏色為紅色被稱為“紅蛇墻”，是由泥磚、燒磚、石膏、砂漿以及黏土筑成。

戈爾甘長城遺址，可以明顯的看到用到的材料

（圖：wiki）▼

大體上來看，戈爾甘長城綿延近200公里，寬10米，高3米，西起里海一直延伸到東邊的皮什卡馬山脈，是英格蘭北部哈德良長城的三倍多，而且每10-50公里處就有一個防御要塞，整座長城沿線有30多座，防御非常嚴密。

戈爾甘長城（Great Wall of Gorgan）的大致線路

在今天伊朗和土庫曼斯坦邊界以南▼

從長度和軍事作用來看，全世界只有中國長城的墻體系統(tǒng)才能超越它。

這是一座成型于公元5—6世紀之間，幫助伊朗薩珊波斯王朝抵御外敵入侵而建的城墻。

帝國雖然最終亡于阿拉伯人之手

卻是波斯人歷史記憶中永遠的正統(tǒng)

（圖：wiki）▼

那時候的波斯帝國，正是如日中天的年代，一再西征虛弱的東羅馬帝國，試圖開疆拓土。但同時，帝國自己也有無法擊敗的敵人，那就是他們北方強悍的白匈奴人（也叫嚈噠人）。

薩珊波斯最大的敵人還是西邊的東羅馬帝國

但白匈奴的南下可能令薩珊腹背受敵，不可不防

（當時的阿拉伯民族還在諸部混戰(zhàn)之時，不成氣候）▼

這時候緊鄰匈奴人、靠近里海的戈爾甘地區(qū)的戰(zhàn)略地位就凸顯了。這里全年氣候溫和且土壤肥沃，適合農(nóng)業(yè)種植和游牧業(yè)的發(fā)展，擁有數(shù)量龐大的居住人口，一直以來是二者激烈爭奪的焦點。為了一勞永逸地抵擋白匈奴南下，波斯國王下令在戈爾甘地區(qū)修起城墻，并駐扎了大約3萬名士兵來保衛(wèi)它。

在干旱的中亞草原與干旱的伊朗內(nèi)陸之間

在里海與厄爾布爾士山脈之間這塊土地

可以說是難得的氣候濕潤水源充裕的地方了

如果被白匈奴占領(lǐng)，將成為進攻整個伊朗高原的跳板▼

從墻體的設(shè)計來看，建造者充分考慮了建設(shè)速度和實用性：墻面較為粗糙但排列整齊，磚塊的尺寸和形狀也幾乎固定，偏差很小，如此便可以按照標準流水線建設(shè)這座屏障，也可以準備大量備用件快速修補某處的損壞。

這么大的工程沒有點標準化預制的思路還真干不下來

（圖：wiki）▼

考古學家發(fā)現(xiàn)，戈爾甘長城附近還有窯爐的殘骸。這說明磚塊就是在現(xiàn)場生產(chǎn)的，以減少運輸?shù)南摹?/p>

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看，這也說明波斯帝國并沒有像中原王朝一樣擁有充足的時間精雕細刻，一切工程都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完成，戈爾甘長城具有很高的軍事屬性。

糙是糙了點，但勝在實用

（圖：wiki）▼

里海水域的存在則為快速修墻提供了便利。在戈爾甘長城南面，波斯人開掘了一些運河來方便后勤運輸，其中一條長約50公里長的運河專門將戈甘魯?shù)潞永锏乃介L城內(nèi)。

一方面，將水引入作為長城防衛(wèi)的附屬品，成為騎兵難以跨越的障礙；另一方面，發(fā)達的水路也可以將內(nèi)地的糧食和士兵源源不斷的運往戈爾甘長城要塞，不僅解決了物資保障問題，也方便了人們的生活用水，甚至為磚窯供水。

戈爾甘長城其實有好長一段都是沿著河流走向修的

（戈爾甘長城附近的水道 圖：wiki）▼

當時帝國工程師的技術(shù)水平也很高。他們?yōu)榭拷\河的長城設(shè)計了一個持續(xù)的坡度，以確保墻體不會因暴雨天氣而被水流沖斷。

雖然和中國的長城一樣，戈爾甘長城也不能完全嚇退勇猛的蠻族騎兵，但高大雄偉的建筑再加上湍急的運河輔助，還是起到了很大的威懾作用，而這背后則是薩珊波斯強大的國力和發(fā)達的工程技術(shù)的支持。

波斯人先進的工程技術(shù)也不止用于軍事方面

這個相當缺水的國家在水利工程方面也有諸多壯舉

（胡齊斯坦灌溉系統(tǒng) 圖：wiki）▼

和大多數(shù)戍守邊疆的古代世界將士們一樣，守衛(wèi)戈爾甘長城的波斯士兵也不容易。

雖然長城周邊有運河，可以裝載士兵在邊境和內(nèi)地來回穿梭，但白匈奴人的馬上機動力顯然比運河船只更高。他們經(jīng)常在長城各部進行突如其來的武力騷擾，攻其一點，隨后又撤離，讓守軍疲于奔命，苦不堪言。

大英博物館內(nèi)的白匈奴御馬者

（圖：wiki）▼

有時候，白匈奴還會進行波段攻擊，以多人、多批次、多地點發(fā)動進攻，這又大大增加了守城士兵的機動難度。而如果士兵們稍一疏忽，錯判了進攻人數(shù)和進攻地點，在波斯帝國嚴苛的軍法下，又會被長官嚴厲訓斥甚至鞭打。

白匈奴驍勇善戰(zhàn)十分兇悍

甚至卑路斯一世都在與白匈奴的戰(zhàn)事中陣亡

（卑路斯一世陣亡 圖：wiki）▼

即使白匈奴人不來，疾病也經(jīng)常折磨著這些士兵。

長城所在的里海邊緣氣溫較低，冬天的夜晚更是寒冷。很多士兵從帝國內(nèi)地而來，并不適應這樣寒冷的氣候，長城上的巡邏又日夜不能停止，很多人因此染上了傷寒。

一直感覺《亞爾斯蘭戰(zhàn)記》講述的就是薩珊波斯帝國

北部的海是里海，東北方的游牧入侵者就包括白匈奴

（圖：《亞爾斯蘭戰(zhàn)記》）▼

在當時醫(yī)療水平下，即使是輕微的感冒也不容易康復，很多士兵服藥一兩個月才能見好，如果處理不當甚至還會變成重度呼吸道感染，那可就神仙難救了。

但由于北方戍邊人手有限，戰(zhàn)士們必須堅持輕傷不下火線。在匈奴人到來時，很多士兵都是抱病上戰(zhàn)場，非戰(zhàn)斗減員比例極高。

公元644年，守衛(wèi)戈爾甘長城的士兵共有2萬3千人，而當年冬天北方游牧民族進攻時，四分之一的士兵都因藥物和糧食無法及時運達，而在饑病交迫的窘境中與敵人交鋒。這些身體虛弱的守軍自然不是有備而來的匈奴人的對手，最終慘死在敵人的刀下。

那時的薩珊王朝忙著和阿拉伯穆斯林打仗

長年的戰(zhàn)爭虛耗和經(jīng)濟衰退導致國力大不如前

（波斯騎士雕塑圖：wiki）▼

即使沒有戰(zhàn)爭，士兵們也飽受相思之苦的困擾。

薩珊波斯王朝仍然是一個瑣羅亞斯德教國家，生兒育女、重視家庭是教徒們的主要善行之一。可戍守長城的人中只有少數(shù)有身份的非士兵人員可以攜帶家眷，大多數(shù)士兵只能期待國家有重大節(jié)日時才能通過輪值形式回家看看。如果遇到匈奴人進攻的高峰期，這樣的夢想也只能是一個奢望，邊疆的生活總是很辛苦的。

記憶中壯麗首都的模樣，也已逐漸模糊

（薩珊王朝首都泰西封的塔克基思拉宮 圖：wiki）▼

可就是這樣，國家也沒有為這些戰(zhàn)士準備足以安撫內(nèi)心的軍人福利。由于戍守長城是一個防御行為，并沒有多少主動出擊的機會，建立功勛的機會很少。甚至那些在戰(zhàn)事頻繁的西線戰(zhàn)場的士兵，還會看不起這些沒有機會立功的同袍。

西線和北線同樣有戍邊，同樣的寒冷和同樣的辛苦

不過帝國在西面投入的精力和資源總體上更大

（今俄羅斯達吉斯坦的薩珊堡壘 圖：wiki）▼

沒有軍功，就沒有額外的福利和收入，長城守軍的收入水平在帝國內(nèi)始終是最低的。而且當統(tǒng)治者認為北方的威脅減弱之時，還會減少對戍守長城士兵的物資補給和財政支持。與此同時，隨著帝國的擴張，留守內(nèi)地的人收入?yún)s與日俱增，物價也一天一個樣，戍邊士兵逐漸變成了窮人。

為了討個生活，不少士兵最終擅離崗位，進山做了強盜，甚至有些人投敵做了奸細。

長城上的生活很浪漫，但也比什么都現(xiàn)實。

根據(jù)考古發(fā)掘，戈爾甘長城的使用時間可能只有200多年，就被莫名其妙地拋棄了。后來由于時代變遷、王朝更替，了解戈爾甘長城故事的人也越來越少，直到近現(xiàn)代竟然完全被人遺忘。

花費了巨大人力物力建成的長城，怎么就一夜之間被廢棄了呢？

現(xiàn)如今再去找尋

長城已難覓蹤跡

（圖：wiki）▼

這是北方敵人消失的一個必然結(jié)果。

公元558年，薩珊波斯和當時中亞新興的游牧政權(quán)突厥人聯(lián)盟，在布哈拉之戰(zhàn)中徹底擊敗了白匈奴，讓帝國北方最近的敵人從此一蹶不振。雖然此后匈奴人仍很頻繁地騷擾戈爾甘邊塞，但在突厥人的擠壓下，他們的總體發(fā)展方向已偏向西部，帝國正北方的長城戰(zhàn)略價值銳減，士兵數(shù)量和財政支持越來越少，最終廢止。

在兩大勢力的擠壓之下

中間地帶已經(jīng)沒有白匈奴的生存空間了

（公元六世紀晚期中亞主要勢力范圍示意圖）▼

雖然之后阿拉伯帝國用武力和伊斯蘭教重新統(tǒng)一了古代伊朗地區(qū)，但威脅已經(jīng)不再，重修城墻并沒有實際意義了。

自然條件的變化則加速了戈爾甘長城被人遺忘的速度。

里海的海平面曾因為氣候周期變化而逐漸變高，水流帶來的沙土將巍巍戈爾甘長城埋沒在地下。到1979年伊斯蘭革命爆發(fā)之時，絕大部分戈爾甘長城被埋藏在幾米高的泥土和沙子之下，只留下一些凸起的土墩。村民們不知歷史，把這些古代士兵奮戰(zhàn)過的遺址作為農(nóng)民的田地或現(xiàn)代村莊的分界線，其背后的故事則完全被人們遺忘，淹沒在現(xiàn)代世界的大眾生活中。

現(xiàn)存的樣子，不太能看出是長城遺址

也不能怪農(nóng)民們會在這里種田

（圖：wiki）▼

直到1999年，考古學家們才重新發(fā)現(xiàn)了戈爾甘長城的全部范圍?？上У氖牵?strong>大部分遺跡在地面上根本無法辨別，只有從空中才可以看到比較清晰的輪廓。

遺址的鳥瞰圖，還可以看出其輪廓

（圖：visitiran.ir）▼

但這仍然不失為現(xiàn)代考古學的一大發(fā)現(xiàn)，伊朗考古學家公布了這次報告后立刻引起了全世界的巨大轟動。大家都公認，這座長城見證了古波斯國家的強大，是現(xiàn)代考古學家與歷史學家觀察古伊朗歷史變遷和時代特征的最好材料。

為了增強今日伊朗國內(nèi)的凝聚力和旅游業(yè)吸引力，伊朗伊斯蘭共和國政府也采取了大量措施保護該歷史遺產(chǎn)，戈爾甘這座世界第二長城的大名也開始越來越多地出現(xiàn)在媒體上，前去探秘的學者和游客也越來越多。

戈爾甘長城又從黃沙掩埋的歷史中，又復活了。

*本文內(nèi)容為作者提供，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

封面：壹圖網(wǎng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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